雷锋八月二十六日离开鞍钢来到焦化厂工地,小易九月十日就赶来了。 她本来是可以不来的,继续留在鞍钢工作。可这个文静少言,富于感情的姑娘为什么一定要来?她曾这样剖白过自己的心境:“同伴们说我对雷锋有些痴情。也许是吧。我这人觉悟不高,当时能舍得离开鞍钢那样好的环境,到这个大山沟来,嘴上说是来参加焦化厂的建设,心里想的多半是雷锋……” 雷锋临来之前,送给她一个笔记本做纪念,并针对她的情况在上面写了这样两句话:“请记住:船,能够乘风破浪才能前进;人,能够克服困难才能生存。”她懂得雷锋为什么给她题写这两句话,回想起来真丢人?从打在长沙车站认识他那天起,她一次又一次地没少在困难面前流眼泪。雷锋不仅自己勇于克服困难,也肯于帮助别人克服困难。小易就在他身上汲取了这种力量,克服困难的精神力量。 雷锋比小易早来工地只有半个月。那半个月,小易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,像是身边少了点什么。还好,雷锋留下的那本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帮助她打发了不少空闲的时间,也启迪她通过保尔的形象来遐想雷锋的为人。那半个月,只要有人从建筑工地回去办事,她就变着法儿打听雷锋的情况。凡是见过雷锋的人都对她说,雷锋在工地上干起活来没深没浅,有时忙得洗不上脸,吃不上饭,夜里还要读上几个钟头书。雷锋临走时本来答应很快就给她、杨必华、张月棋写信的,可她一连翻了七八天信箱,也没见到他一个字。小易有些稳不住神了,夜里常常梦见雷锋。杨必华看出了她的心思,逗她说:“想小雷啦?追他去嘛。”追就追?她一横心,坚决请求领导批准她到工地来?当时谁提出请求都会被批准的?。当时张月棋绷着脸吓唬她:“你不怕呀,工地那里有雷锋,可也有大蛇?”这事她早听人传说过,说工地附近的姑嫂城有大蛇,每条都碗口粗,几丈长,还到太阳底下来晒鳞,听起来实在够吓人的。小易小时候曾被毒蛇咬过一次,后来谁一讲到蛇心里就发憷。但说来也怪,一想到能和雷锋在一起工作、生活,什么山沟呀,艰苦呀,大蛇呀,她都不在乎了。 九月十日,她搭乘一辆运送建筑材料的卡车来到了弓长岭工地。当时这座计划年产三十万吨焦炭的厂子还没个影呢,大家就是奔着来建设它的。她到工地办公室报了到,连行李都没往住处搬,就跑到工地上来了。在修建宿舍的地方,她远远地看见雷锋穿着背心,挽着裤脚,打着赤脚,正同大家一起和泥运泥。他只顾埋头干活,半天也没看见远远奔来的小易。她情不自禁地招手喊了声“雷锋?”他才抬头看见她。瞧他那样子,像是很高兴,又像很吃惊,赶忙将手中的铁锹往泥里一插,光着两只脚朝她跑过来。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沾满泥浆的手,猛力握住她的手说: “小易,你怎么到这来啦?” “这地方只许你来,不许我来呀?” “你不是怕……” “我什么都不怕,就怕……”下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,伸手将围在雷锋脖颈上的毛巾拽下来递给他,“快擦擦你脸上的汗水吧?” 就这样,小易和雷锋又到一起工作了。这里的生活条件的确不好,住的是四面透风的土房子,连女同志睡的都是二层的大通铺。伙食办的也很糟,又多半是粗粮,饮水、用水都很困难。如果不是雷锋在这里,小易说不定又要哭鼻子。然而这回她是乐呵呵地对待这一切的,没叫一声苦,没掉一滴泪。关于“蛇”,原来是“古老的传说”,谁也没见过。那还有什么可怕的?没有了。领导上分配小易当了施工统计员,每天负责统计各个班组的施工进度,所以对雷锋的劳动情况是了如指掌的。雷锋这个人不论干什么都抢在别人前头。干起活来好像有使不完的劲,别人休息他不休息,办墙报,编快板,鼓动劳动热情。他到哪里都像一团火,在他身边让人感到温暖。每次评先进评标兵他都榜上有名,而且名列在前。领导上把他编入青年突击队,哪里困难他就出现在哪里…… 雷锋的劳动生活时时牵动着小易的心。他如此夜以继日地忙碌不停,她是又高兴又心疼。她埋怨他太不知关心自己了,一天到晚除了劳动就是学习,在席棚里吃饭经常是窝头馒头就咸菜,很少买点好菜吃。见到这种情形,她很想照料照料他的吃和穿,又怕别人说三道四,心情矛盾极了。尽管这样,她还是变着法儿让他吃得好些,穿得暖些。就说吃饭吧,她拉着他搞“互助”--让他买饭她买菜,买来好菜一块吃,免得他上顿下顿吃咸菜。 雷锋衣服穿脏了,她就帮他洗一洗。一天晚饭后,她来到雷锋住的土房里,素食,见他伏在通铺上正埋头写什么。她悄悄凑近一看,原来他正在写日记。他发现小易来了,连忙合上了日记本。她笑道:“不要对我保密了,净写些什么‘青春’啊,‘美好’啊,我都看见了。”他歪头一笑,立刻把日记本塞到她手中,说:“看吧,管够看,我的日记对你不保密。”她心说管你保密不保密,反正我要看一看。雷锋这本日记恰好是农场黄丽送给他的那本,翻开头一页,黄丽那篇“临别赠言”就把小易吸引住了。她用心地仔细地看了一遍,问道:“这位‘黄丽姐姐’是谁呀?对你抱的希望还不小呢。”雷锋如实地对她讲了有关黄丽的一些情况,夸奖黄丽如何能干,如何好学,如何懂事。小易关心地问:“你把她夸得这么好,分别这一年多,你们一定没少通信吧?”“一封也没有。”“那为什么?”“没时间也没精力。”“我不信。”“不信?你以为我会说假话?”“不?我不过随便问问,其实你们通信不通信与我有什么相干……”小易瞟了雷锋一眼,再不往下追问了。她翻过黄丽这页赠言,这本到工地以后开始写的日记,每篇都很简短,记了这段生活、劳动的一些情况,也抒发了一些感想。她希望能在日记中见到自己的名字,结果翻到底没有一句提到她。这倒使她有些怅惘,但细想想也不该,他的日记很少叙事记谁,多为抒怀言志。像什么“一花独放不是春,百花齐放春满园”,“一个人先进总是单枪匹马,众人先进才能移山填海”,“记住:伟大出于平凡,一切为了社会主义建设,要发出青年的光和热。”这一天--十月二十五日,小易开始偷看的那一篇,写的是:“青春啊?永远是美好的,可是真正的青春,只属于这些永远力争上游的人,永远忘我劳动的人,永远谦虚的人。”在小易看来,这篇日记恰好写出了她对雷锋的看法;这就是他的自我写照。他就是这种人,小易爱的也是这种人…… 她放下日记,动手翻检雷锋的铺盖,说是要帮他洗洗衣服。雷锋夺过脏衣服,说什么也不让她洗。她见床上被褥也脏了,心想:冬天要来了,不抓紧拆洗拆洗,冬天盖怎么会暖和?她拽过被子就要拆,他又夺过不让动,说是天晚了,洗了干不了做不上,夜里让他盖什么?唉,小易想帮忙,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。他这个人,不论什么事,肯于为别人献出自己的一切,决不肯让别人为自己做一点什么……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