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律与拾得这两个人就这样,一个生气、一个发笑的僵持在戒堂门口。其他僧众见两人僵持不下,纷纷走出来看个究竟。没想到拾得一看到其他人走出来,竞拍起手来,大笑着说:“原来,你们躲在这里谈天说地,就可以不用做事了。以后,我也要来这儿,不要去放牛了!”他这么一嚷嚷,说戒的事真的进行不下去了,大家连忙嘘着声制止。虽然这么多人围着他,拾得仍然一动也不动,笑眯眯的指着门外的牛说:“看那群牛,就是一些只吃饭,不做事的人转世来的呀!”啊? 人转牛身? 大家听了这话,心里不知怎么了,都砰砰的乱跳起来;因为,佛家讲因果轮回,大家打从心里相信,可是却还没有亲眼目睹过。现在,拾得说牛的前身是人,会是真的吗?当拾得说这话时,大家只觉得一个小沙弥懂什么,心里都有些看轻他,因此对他的话半信半疑。 有人还大声呵止他:“嘿! 没证据的话,可不能乱说,造业呀!”有人则噗嗤一声笑出来:“我相信那些以杀牛为业的人,可能转为牛身,一报还一报嘛! 至于出家僧众,总该还有些功德,不至于堕为牛身吧!”没想到拾得想都不想的就回答:“这些牛,前生都曾经是本寺的大德或执事呢!”什么? 寺里的大德或担任过执事的人,生前可都是有修为的人,怎么会堕为牛身呢?这话说得大过份了吧! 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表情的德律法师,和大家一样心中充满不服。 几个性急的比丘立刻吼起来:“你怎么证明? 能证明,我们才要相信!”只见拾得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,慢慢的说:“以前,寺里有位弘靖律师吧!”“有啊! 有啊! 前几年才入灭的。”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回答。“那么……喔! 就是那头……”拾得手举了起来:“现在最靠近戒堂的那头白牛,就是弘靖律师。”大家随着拾得的手望过去,果真有一只站在最前面的白牛,眼睛直望着戒堂的寺众瞧。此时,拾得又出声喊起来:“弘靖律师,请到戒堂前面来!”只见那头白牛,低着头,摇摇尾巴,慢慢往戒堂走过来,素食,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。 道翘法师想着这些事,想得出神,但是闾太守根本没注意到道翘法师的表情,兴致高昂的请求:“可不可以请老法师,带我去见见寒山和拾得两位菩萨?”他们走到门外,才发现,门外挤了一群僧众,大家全露出好奇的表情。道翘法师不便说什么,只有领头走在前面,后面跟着闾太守,和一大串好奇的僧众,浩浩荡荡的往厨房走去。他们还没有到厨房,远远的,就听到有两人的嘻笑声,从厨房传来。立刻,闾太守一个箭步,越过道翘法师,赶到前头,首先钻进厨房。 只见,灶下蹲着一个小沙弥,和一个衣衫破旧的人,两人对着灶里跳跃的火光,比手划脚,呵呵的笑着,仿佛火里有什么好看的事物。看到这两位状似疯癫的人,闾太守二话不说,立刻跪倒在地,嘴里大声的呼喊:“下官闾丘胤,顶礼两立大士!”火炉前的两个人,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,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,反而笑得更大声:“你弄错了!这里没有大士,这里只有大火!”闾太守跪在地上:“您们两位就是,请受弟子顶礼三拜!”两个人互相牵着手,从灶前站起来,笑得东倒西歪:“谁说的? 谁说的?”闾太守没敢起来,继续跪在地上回答:“弟子在长安时,受丰干禅师的嘱咐,到台州来以后,一定要来礼拜两位大士。”“多嘴的丰干! 多嘴的丰干!”寒山和拾得嚷着,同时快步出厨房,穿过那一帮吃惊的僧众,跑往后山,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,只留下他们的话音:“丰干饶舌! 丰干饶舌! 弥陀不识,礼我何为?”及渐行渐远的笑声…… 闾太守一行人马上跟着寒山和拾得的后面追赶过来。可是寒山和拾得看到他们追着来到这山严,立刻大声的呼喊起来:“贼! 贼来了!” 他们边喊,边往后退,直退到寒严山壁边,已经无路可退了,山壁突然裂开一个隙缝。寒山和拾得手牵着手,一起退进石壁中,嘴里依旧一迳儿的喊着:“各自努力嘿! 大家各自努力嘿!”等大家冲到石壁前时,石壁已经自动愈合,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裂开的痕迹。只有寒山和拾得的笑声似乎仍在山间回响…… 突然,道翘法师的一个弟子,嗫嗫嚅嚅的开口:“师父,丰干禅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? 文殊、普贤两位菩萨,与寒山、拾得又有什么关系?”所有的人抬起头,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。当众人心中都若有所思的时候,那个小徒弟又不解地问:“寒山、拾得说的那句‘弥陀不识,礼我何为?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?”这会儿,所有的人眼光全部落在闾太守的身上。而闾太守的表情更是惊人,他的眼睛瞪得好像要凸出来了,嘴巴也张得老大老大,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,脑中则飞快想着:“弥陀? 丰干? 丰干? 弥陀?”这时大家心里头不约而同地狐疑着,难道这小小的国清寺,真的来了三位佛菩萨? 而大家日日相见却不相识,还让他们舂米、煮饭菜,多令人遗憾啊!“快! 先带我去看看丰干禅师的房间。”震惊之余的闾太守催促着寺众。大伙立刻快步的回到后院,来到丰干舂米、休息的地方。只见简陋的房间里,剩下一些干草,散乱在破木床上,其他什么也没有。但是,最教人怵目惊心的是,屋前屋后及庭院中,到处可看到老虎的脚印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