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建丛林生活漫谈?上
出处:[标签:出处] 录入:[标签:录入] 上传时间:2006-06-28 点击次数:
最近《法音》编辑部要出一期“福建佛教专号”,约我写一篇介绍福建丛林生活的文章。作为生于福建、出家于福建、并长期在福建从事佛学院教学工作的我,实在没有理由开口拒绝,只得根据自己长期在福建几座寺院的生活经历为线索,按居住时间的先后,谈谈福建的丛林生活风范。
一、农禅并重的支提寺
提起支提寺,许多人可能会很陌生。在过去是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,交通又不方便,所以不为人所知。据说现在公路已经通车了,但因为不是重要的风景名胜,也很难引来远方的游客。所以支提寺还能保有它的清净、纯朴。 “支提寺”是人们对它的俗称,完整而规范的称呼,应该是“支提山华藏寺”。支提寺在福建东部的宁德境内,被誉为“东南第一山”,是天冠菩萨道场。据《华严经》记载:东南方有山名支提,从昔以来,诸菩萨众于中止住,现有菩萨名曰天冠,与其眷属诸菩萨众一千人俱,常在其中而演说法。中国的佛教四大名山,经典中有依据的除五台山外,便是支提山了。寺中现有明成祖仁孝皇后所赐的千尊天冠菩萨像,每尊高一尺,重二十余斤,供奉在大殿中。 我和支提山的因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。我从小生长在佛教家庭,在父母亲带领下,全家信佛,吃长素。印象中家里常有许多僧人来住宿、吃饭,母亲总是热情地招待他们,家里每天早晚都念经拜佛。14岁那年秋天,母亲和赛岐万寿寺的戒修尼师,发心到支提寺帮忙修补藏经,我也记不清是怎么一回事,就跟她们去了。 我在支提寺以一个行者的身分住了三个多月。当时寺内大约有僧众三四十人,住持是妙果和尚。那时候的人真是很单纯,每天的工作就是锄地、种菜、砍柴;有时师父们带着到山里采菇、挖笋,过得很有趣。肚子饿了,就盼着快些收工。这么一来,吃饭也成了每天开心的事。 当时的出家人,了生死的观念很强,个个都很讲修行。大家白天干活,早晚上殿诵经,称为做功课。既然是功课,每天都必须要完成,即使白天干活干得再累,也很少有人会落下。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吃饭的本钱,祖师们订下的重要修行方法。如果不做功课,不但了生死无门,更是信施难消。 除了早晚功课,每个人大都有自己另外的安排。有的人拜经,比如拜《华严经》或《法华经》,一字一拜,连续拜上几年。有的人诵经,长期诵一部《金刚经》或《地藏经》等。有的人念佛或参禅,夜不倒单。他们不懂得很多道理,素食,平常也不太讲教理,最多交流一下修行心得。寺庙没有安排集体学习,有的只是师资间的单独传授,做些警策性的开示,但大家都很自觉。 很难想象,我那时身体瘦小,却天天跟着大家干活、念经,起早摸黑真不容易。寺院做功课的时间很长,有时三点多就起床,迷迷糊糊地来到大殿,跟着大众诵经,经常诵着诵着,抱着柱子就睡着了。我在支提寺只住了三个多月,离开时是被宁德地区有关部门的同志起单的。他们到支提寺来组织僧众学习了一周,然后就把寺院中的一些青年僧人遣散了。他们说:宗教就要消亡了,你们年纪轻轻的出什么家,快回去吧!就这样我们被赶走了。 支提寺我已有十多年没去了,据说现在变化很大,公路已经开通了,不必像从前那样走几十里的山路;寺中的大量农田已包给附近的居民耕种,僧众不必像农民一样每天忙于种田,只要种些菜,砍砍柴,可以腾出大量的时间学习和修行。听说山上现在还办了一个律学班,成就十多个比丘在那里发心学习戒律,而整个丛林生活也从原始的朴素走向规范。
二、禅宗祖庭雪峰寺
稍微了解一点禅宗历史的人,都知道雪峰义存这个名字。雪峰是地名,雪峰寺全称是“雪峰崇圣禅寺”,这里是义存祖师当年修行弘法的道场。今天去朝拜雪峰寺,还能见到义存祖师留下的遗物。如枯木庵,是义存祖师当年坐禅的地方。这是一棵很大的树,树心是空的,祖师当年坐在那里修定放光,才感动了当地长者舍地盖寺;天王殿门前,耸立着四棵高大的树木,其中两棵是义存祖师亲手植的;还有义存祖师的塔,塔上石头呈绽放状,像一朵朵花,据说这预示着祖师要再来人间弘法度生。 雪峰,正像这个名字一样,是一个清凉的世界。雪峰寺地处福建闽侯县,海拔很高,即使在炎热的夏天,晚上睡觉也可以盖棉被,白天则异常凉爽,真是禅修、避暑的好地方。雪峰寺是禅宗祖庭,自然以禅修出名。寺中有老禅堂一座,木质结构,冬暖夏凉。在这座禅堂里,出了很多祖师。据说当年义存祖师在世时,住众达几千人,曾经有一次坐香,一犍槌敲下去,开悟了几十人。 雪峰寺是福州五大丛林之一,地处边远的闽侯山区,所以“文革”中僧众也没有间断过。我18岁时到雪峰寺,正式开始了我的“出家”生涯。当时自以为出家了,现在看起来,其实还是行者的身份。“文革”中的雪峰寺,一直以生产队的形式出现,寺院拥有几十亩的田地和菜园。僧众也像普通的农民一样,每天在田头师的带领下,到田里干活。 那时寺中有一大班老和尚,他们都在雪峰寺住了几十年。有的老和尚从小在雪峰寺出家,到老都几乎没有离开过。他们经历了解放前艰苦的物质生活,解放后的各种政治运动,尤其是“文革”,都不曾使他们动摇过对佛法的信心和道念。他们既是历史的见证人,又是丛林生活的继承者和实践者。和他们住在一起,比起读《百丈清规》,体会更要深刻得多。 有的老和尚熟悉丛林的各种规矩。他们年青的时候为了寻找善知识,四处参学,住过金山寺、高?寺。和他们接触,他们会和你大谈金山香、高?腿,你会了解到许多书本上找不到的丛林轶事。有的老和尚精通敲打唱念,翻开《禅林赞本》,能从第一条唱到最后一条。我住雪峰寺时,跟他们学会了唱很多赞。我现在唱炉香赞能达到国际水平,和那时打下的基础是分不开的。 有的老和尚禅修的功夫很高。在雪峰寺的周围,有很多茅蓬,那里住的都是修行人。他们觉得丛林的集体生活不利于他们专修,于是就在寺外找一座或临时盖一座简陋的茅蓬,常住给他们提供生活保障,让他们在那里专修。有的人日中一食,夜不倒单。枯木庵住有一位叫瑞兴的老和尚,专门诵《法华经》、拜《法华经》,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,冬天也不穿鞋,吃的很简单。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在这里修行多少年了。印象中,我刚到雪峰寺出家时,他就这么做了。今年暑假期间我到雪峰寺去拜访他老人家时,发现他体力虽然不如从前,但修行的态度却依然没有改变。 我在雪峰寺的工作是跟随僧众干农活。记得在雪峰寺后山砍柴,因为山很陡,我当时的个头又小,砍了柴没法挑,只得从山上滚下来,挺好玩的。雪峰寺门前的放生池,“文革”时期被填起来当水稻田,淤泥很厚,在田里干活的时候,整个人都有被淹没的感觉。雪峰寺保有中国传统丛林的遗风,农禅并重,僧众除了干农活,早晚二时课诵从不间断。 寺院成就一些禅修者专心坐禅修行,禅堂每天都有人在打坐。其他僧人没事时,也喜欢到禅堂坐一坐。寺院到了冬天,安排禅七,组织大众共修。打禅七的时候,供斋的人特别多,好吃的东西源源不断,令人大饱口福。如果坐禅时没有得到禅悦的人,此时就能满足一下食欲,也算是种补偿。到了夏天,寺院有时会请法师来讲经,记得当时有位江西的海灯法师给大家讲《心经》,一口江西土话,边讲边笑,每次我们都只能听到他老人家的欢声笑语,总觉得他讲得很好,但就是不知道他说些什么。 大多数僧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法门,以念佛、参禅或禅净双修者居多。我在雪峰寺时亲近过一位老参师父,是参禅的,推崇《六祖坛经》、《传心法要》、《临济义玄禅师语录》。他老人家叫我看这几本书,时常给我开示一些修禅之道。他自己的修行则不拘形式,重视行住坐卧中对念头的观照,现在看来他修的是祖师禅。我对禅的爱好,就是从那时培养起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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